家庭关系的情感维护为什么?_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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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一
  今年三月,我已足76岁高龄。临近清明,更想完结心中最后牵挂的一件事,那就是因十年前的千里寻宗无果,得继续去完成这只有年迈之人才纠心的事情。
  1916年,清政府早已倒台,民国政府一片混乱,四川重庆长江两岸山区土匪横行,祖父带着小脚的祖母,让成年的大伯挑着全家行李,八岁的二伯自己走还得背一点东西,祖父自己则用萝框挑着四岁的三伯,两岁的父亲,从涪陵蔺市场边,那长江南岸的关音岩上面,一个叫蔺市坪堡子场点心桥的农村,举家西迁贵州,沿当年的驿道,不知走了多少时日,最终抵达贵州永兴场的任家桥。先在湄江河租赁一家碾房落脚,后来买下了江边的一个叫张家园子的小林子,和三十多亩坡土、梯田。1920年永兴一带遭瘟疫,祖父母双亡,八岁的父亲与人当帮工,自此直到1953年,33年后的二伯,才又返回蔺市去看望他们的因出嫁留在关音岩上的大姐。
  1969年底1960年初,我家在农村的父母弟妹全家7人,三伯全家大人小孩6人,二伯的岳母、一个小女,被活活饿死。1960年底,遵义铁路上的三伯的大儿子全弟,遵义钢铁厂的二伯的大儿子国弟,因国家困难下放回去,后来先后结了婚。大约是1964年吧,二伯派他的大儿子再去过一次蔺市,那时四川农村还在饿饭,国弟去到那里,老表家是用红薯当饭招待的。大娘、大姑爷早被饿死。老表是从重庆钢铁厂下放回去的。
  直到2003年,我在昆明偶然碰到一位同姓邻居,四川口音,交谈中更知道我们同是重庆蔺市人,于是攀字派,居然是同宗。2004年,我就和这昆明的同宗,去了一回重庆蔺市镇。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二
  蔺市,明清时代是重庆长江边上一个很有名的商业集散地,民间称为蔺市场。镇的建制已有400余年的历史。三国正始十年(公元249),涪州大姓徐巨造反,东骑将军邓艾讨伐平定后移五大姓于涪,其中蔺姓移到现在的蔺市所在地,称“蔺氏”。2005年,这里出土了宋代冉隐君墓,墓地里的一方墓志铭记载,南宋时期这里就称“蔺市”。清朝末年,这里因人杰地灵,民风淳朴,被朝廷命为“君子镇”。到民国年间,“君子镇”才又复名为“蔺市镇”。民间则一直称为蔺市场。
  蔺市场头,有一条长江支流叫梨花溪,夏季水流很大,阻碍着蔺市场到重庆的旱路。清?同治年间,当地绅士们捐资修建了一座三孔拱桥,叫龙门桥,宏伟壮观!桥身一二孔、二三孔之间,有两条龙托着,尤尾在河的下游方向伸出桥身,龙头在河的上游方向伸出桥身,每当夏季涨水,两条龙恰似浮在水上托着这座桥。
  而今,因三峡蓄水将淹没龙门桥,为了保护古籍,有关方面已将龙门桥原样移建在邻近的一个小河沟上。然而因选址不当,两端引桥逼仄,一端对准一座无关房屋建筑,一端则须上多级石梯才能上到桥面,不仑不类,其宏伟也大不如前,再加上没有什么功用,显得是一个多余的累赘,当地百姓不时冷言冷语!只有下游中孔上端的“龙门桥”三个字,和上游同位置的“龙门”两个字,依旧显示出古人的书法笔力,酋劲的颜体在早上的朝阳、晚上的夕阳下熠熠生辉!
  每当三峡秋后蓄水,浩浩江水漫到这新址桥脚,人站在蔺市场的废墟上可看见这个历尽沧桑的老桥的倒影,在浩浩的江水下面,犹如一个孤苦伶仃无人再亲近的老人在不时颤抖。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三
  蔺市场北面是浩浩长江,不尽东流;南面是壁陡的关音岩,横断云天。翻过关音岩,上面叫蔺市坪,是无边的丘陵平原,理想的农耕之地。有一条石梯沿壁而上,通过一个关口,叫保南关,有一夫挡关,万夫莫开之势。我的祖父祖母,父亲伯伯,就是从这个关口沿石梯下来,一步一步地走到遥远的异省他乡。
  今天,交通已十分发达!十年前,我到此已能坐车绕到坪上的一个乡镇去。然后,再经过弯弯拐拐的田坎,才到我从未见过面的表哥家。适置中午,在八十岁的表哥的儿子家吃过饭,表侄媳又带领我在这丘林田埂上穿行,去到几里之外的叫点星桥的地方访问。但当地老人谁也不知道,一百年前有一个陈家从此举家迁走。我只有沮丧而返,下午四时许,告别表哥家,改道步行,往关音岩石梯返回蔺市。年迈的表哥一直送我到保南关口,他爬上关口的拱石顶蹲着抽烟,一直目送我下山,直至石梯转弯他见不到我的时候。如今表哥已去世四年,想起来很是酸楚。
  这条石梯是明清时代的驿道。几百年来,不知有多少双脚踏过每一级石梯,石梯早已失去棱角,非常光滑。又不知这每一条石头的心里,是否还存留着踏过的每双脚的记忆?——赤脚?草鞋、小脚?……!
  “保南关”者,保这长江南岸关音岩上的大片蔺市坪也!可想像那有关后的年代,当有兵把守,夜关此门,客商人等,不得经此!然而民国初年,这反倒成了土匪出没之要道,我的祖父于是只有举家逃走了!蔺市这“君子镇”的芳名也不复存在!
  关音岩下有一方巨大的石头,像一只乌龟,旁边有一块“永垂不朽”功德碑,记述了当年修路、捐款的史实。石头早已风化,看不清具体的记事、人名了。还有一棵沧桑老树,似乎已经死亡,看不见一片叶子。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四
  我这次重访,是因为于蔺市下边不远的一个叫北拱的小城里,有两位同宗兄弟正在编家谱,邀我提供资料。他们把材料在网上发给我,我从中找到了祖父上端的源头。我很高兴,于是约了邻居同宗,于清明节前赶去蔺市。
  蔺市镇又与十年前大不相同。十年前的蔺市场虽已败落,但破旧的房屋还刻印着早年的繁华。而今天,临江房屋已全部拆迁,只剩下高低混杂的乱石土堆。其间有小块小块的蚕豆正在开花、结子,那是附近的居民们的淡闲耕作。唯有一条叫上街的巷道还保留着古镇遗址。同去的同宗的小妹就住在这上街的临江头屋,古式的木架建筑,开着一爿零卖。门前有两条长凳,几个方凳,供附近的闲人摆龙阵,从早上摆起直至睡觉时分。当然,也不时有人来买酒买烟买零用,虽然只此一家,别无分店,但却择近而至,周围的居民都愿光顾。两口子男的同邻居们种那些拆迁后的荒地,一年小菜不用买。女的身体不好,早上去打拳,平时轮换守店,无事就参与到也许是重复了多遍的龙门阵中来。
  如果说,过去这蔺市场是方圆几百里的商业集散地,热闹非常,那么,如今早已风光早不再,这一爿小店门前,就成了这周围几十户人家的集散地,他们互相之间无话不讲,无事不知,我的远道而来,他们很快就认识我了!
  同宗小妹因为吃着低保,分得一套公租房,但他们仍然住在这老房子里,儿女都在外地,过年过节回来,那套公租房才有人气几天。我与同宗就暂时住在这套公租房里。
  每天,我与同宗都踏着这有几百年历史的上街石板路,来回于公租房。长长的石板路之后,还要上三十多级石梯。石板路、石梯上的石块,都已没有了棱角,跟关音岩上的石级一样,不知踏过了多少双脚!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五
  同宗的妹夫姓杨,早年参军,转业本地搞建筑,现退休在家,身体很好。我要求他赔我上蔺市坪一转。我俩先坐车上去到我表侄家,表哥已于四年前去逝,只剩表侄、侄媳在家。表侄两儿两女,都在外打工,两个儿子一个在涪陵、一个在蔺市买了新房,是不会再回蔺市坪老家居住了,他两早年在这老宅翻修的新房长期空着。
  十年前我来这里时,表侄表媳还健康,老俩口虽然要耕种这全家人的责任田,但还不觉得怎样费力。而今表侄已七十岁,虽然劳动力依旧,但已显得十分苍老,两颗大门牙已脱落一颗。表媳巳患几年糖尿病了,并发症使眼力不行,更加肾不好以至脚肿,早已伤失了劳动力。儿子叫她去蔺市住,好治疗,可她放心不下表侄一人在老宅,她说那怕在家煮煮饭,收收家也好。实际上她是舍不得这个老宅,这片土地。
  表媳是蔺市场下边北拱乡一个叫陈家湾的人,离这里很远!她与我同姓同辈,却嫁给我的下辈表侄。我问她:“你们隔的这么远,是怎么认识的?”她说:“1960年我父母子妹全饿死,就数我命大,生产队长把我领去他家养了三年。我16岁时,恰巧这里宋家的一个人是我们那边来的,就当媒人把我说过来。因为长期饿饭,营养不良,嫁过来后三年才生孩子。”
  在她家吃完中饭,她无论如何要送我们一程,自己杵着一根竹棍,一直把我们送到另一个驿道口的百步梯上,一个叫一碗水的地方。我回过头看她,她仍然杵着竹棍目送着我们,使我想起了鲁迅小说中的祥林嫂。所不同的,祥林嫂是迷信愚昧的悲哀,表媳却是满足愉悦的神情。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六
  广袤的蔺市坪,如今只有水田还在耕种,土地则连片荒芜,这是因为劳动力都长期出外打工去了,像表侄两口子还维持田土都不荒的少之又少。百年前祖父举家迁徏时,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蔺市坪的土地精贵,一块石头上也要填上土种几窝包谷。而当时的贵州则荒土很多。殊不知一百年后的今天,这里的大片土地却无人耕种!
  然而,蔺市场的长江边上,却是另外一番情形。三峡春夏不蓄水,江岸已退耕的大片土地暴露在外。居民们就去违规种植,包谷、豆子,只要能在十月蓄水以前能熟收的都种。因土地被刨松,经水一泡,泥沙就自然年年流失,淤入库里。当地的官员也睁只眼闭只眼,年年如此。
  蔺市场边上有两条石梯直上蔺市坪,中间相隔几里地。右边叫保南关,左边叫百步梯。两条驿道之间是大片的坡地。我不知这坡地退耕还林了没有。只听说国家出了大笔钱,让一个承包商种“经济林”。而今,这“经济树”才活过来,听说又有什么人发动农民去把树挖掉,挖一亩得多少钱!我这次从百步梯下来时,半坡处正碰上七八个农民正在把已活过来的小树挖掉。这使我想起我们城里的街道,挖了又填,填了又挖,行道树砍了又栽,栽了又坎!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七
  这一回,我是从一个叫“一碗水”的牌坊穿过,经百步梯直下,到半山的冰雪亭才走完三分之一的梯子。跟十年前从关音岩下蔺市一样,往下至少一千步石梯有多无少!
  牌坊建于同治年间,记述了处男未婚先死,女子嫁过来守寡四十年,上报朝廷四年后得以批建。书法、对联都不足称道,牌坊结构也很简单,可见当时此地的文化水平不算高。想到我的家乡永兴场的一座牌坊,上面的书法作者曾得过慈熙太后的钦点第一名。我上小学时天天看,可惜这牌坊后来被文革破坏了。
  百步梯下完,又有一方巨大的崖刻,此处在山凹处,延缓了文字的被风化,石刻建于光绪十一年间,较牌坊晚一点。文字记载与上面的牌坊略有不同,为一个姓邹的女子二十岁夫死不嫁,其夫高家为其铭刻,直书大字“冰雪盟心”。刻字很讲究,笔划内壁再刻斜纹,在艺术上较一般石刻更胜一筹!大字左有“赞曰:坪山维高,江水维长,节贞介石,亘古流芳”。“冰雪盟心”四字书法,清代以至民国,倾倒了所有从此上下的读书人!
  两番寻根重庆蔺市
  八
  最后,该谈到我寻根的正题了。陈姓在蔺市是一个大姓,人家比蔺家发达得多。北拱乡有一个陈家湾,几乎全部都是陈姓人家。这次两个安字派的兄弟主导修谱,寻得了一本陈氏老谱,理清了脉流:明?万历乙丑年,住在江西新淦县桃花街的一个姓陈的,成了武进士,殿试探花及第,被朝廷授以四川黔彭营总镇。后被当地一个姓樊的造反发生兵燹,陈总镇被烧死,其家丁抱着他不满周岁的儿子得以逃生。此后匿名林家长大,名陈林二,聚妻程氏,生子陈子云。陈子云生五子,名陈应甲、陈应试、陈应魁、陈应选、陈应星。此后陈氏在蔺市繁衍,至今已至十七代。我与此次修谱的两兄弟为第十二代。我也从中查出了我祖父从哪一支来。
  我在网上搜索了江西、并湖北的孝感、麻城,陈氏字派繁多,但都没查到蔺市陈氏这一字派的:“子应祖万礼,尚文金涵模,灿安世其德,永兴在朝廷。”然而这字派是陈总镇从江西带过来的呢,还是来蔺市后新拟的?陈林二将其长女嫁回江西,说明他一直和江西有联系。也说明他将儿子取名“子荣”,启用字派第一个字,然而这二十字派的来源只有他才清楚,已无从稽考了。
  陈子云立有遗嘱,将所置田产分给五子,其经济可能来源于他父亲陈林二。家谱称兵燹头子为“樊逆”,说明陈林二之父陈总镇后来朝廷给了一定的抚恤,陈氏将其银子置田产若干。
  陈总镇一人来涪陵,其孙陈子云生五子,以后成几何倍数增长,如今十七代,大约已繁衍几千人了。
  有学者研究,明末人口为2亿。现在就算增加了10倍,相比,在蔺市的陈氏却增加了1000倍!这也许是少例中一个个例!

最后更新于 2024-11-13